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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冰汽水与椰子糖(9)

傅青的工作依旧很忙, 只能偶尔回来一趟。

暑假的某一天, 谢颜忽然打电话过来了。那时候傅青正在开会,下属战战兢兢地汇报上半年的收益总结,电话就忽然响起来了。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不知道是谁在傅青面前这么放肆。傅青并不算很严苛的老板,即使他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也没人不怕他。

可那个电话是傅青的。他有两个号码,工作号开了免打扰,私人号上只存了两个人, 傅爷爷和谢颜。

傅青瞥了一眼手机, 合上文件, 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接通了这个电话。

对面传来谢颜的声音,他问:“哥,下个周末能不能回来一趟?”

傅青半靠在墙壁上,垂着眼,先回答说:“有空。”

虽然谢颜的请求很少, 可傅青却从来没有不满足的,除了上一次。

过了一会,他又问,“有什么事吗?”

兴许是太热了,谢颜的呼吸比往常急促,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他说:“下周末有个烟火大会, 我以前没看过,想找个人一起看。”

傅青笑了笑,谢颜很少会提起从前,现在讲起来像是在增加筹码,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撒娇,就很可爱,他没办法不满足小朋友的愿望。

他低声说:“好,等我回来一起去看。”

他们没再多聊,就挂断了电话。

在傅青出去打电话的这一小会,会议室里忍不住议论开了。现在公司高层有老街的人,也有后来招进来的,不了解老板家里的情况,纷纷猜测会不会是老板娘。老街的人倒是很清楚,让他们不要乱想,老板娘是没有的,倒是有个弟弟,老板对他可谓是百依百顺。

不过这些话在傅青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就全停了,下属看着他又翻开文件,站起身继续汇报没说完的情况。

这场会开完后,天已经黑尽了。

傅青在办公室重新安排行程,将下周末空出来一整天,交给秘书。

一旁的周真看得清清楚楚,挣扎了一会,还是问:“傅哥,刚刚打电话给您的是谁啊?”

傅青漫不经心地回答,“小谢。”

周真愣了愣,又笑出声,“我还以为您谈恋爱了呢。”

傅青一怔,抬头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周真指着日历说:“因为下周末正好是七夕,传统的情人节。”

原来是七夕情人节。

傅青终于慢一拍地明白了刚刚谢颜撒娇的原因。

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无论知道或不,他都没办法拒绝谢颜的请求。

一周后,傅青飞回了济安,落地已经是中午了,他没见到谢颜,问了傅爷爷,说是和朋友出去玩了,晚上再回来。

傅青想着谢颜也长大了,交了一般年纪的朋友,以前天天待在家里,现在也会出去玩到不着家了。

他无事可做,拿手机搜了搜,没查到今天什么地方有烟火大会。济安是个大城市,很早就禁放烟花爆竹了,如果有活动一定会提前公布,可现在却查不到相关信息。

日落黄昏,谢颜才从外面回来。一个多月没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裤子已经不太合身,穿着的白鞋满是痕迹,身上的衣服也是灰扑扑,像是在土堆里滚过,看起来有点狼狈。

傅青拽着谢颜的袖子,轻而易举地将他拎到自己的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皱着眉说:“衣服不合身要早点去买,明天我陪你去。”

谢颜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能穿上干净衣服就很好了,后来被傅青收养,虽然没再受过委屈,可那时候家里的经济情况不太好,他就很注意节俭,不会花没必要支出的钱,也就不怎么在乎衣食住行,现在也是一样。

他仰头朝傅青笑了笑,“没有,就是我这段时间长得太快了,没来得及去。我去换套衣服,该看烟火了。”

傅青不知道哪里有烟火大会,也没有问。

谢颜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走在前面,他没有让傅青开车或是打车,而是朝老街更深处走去,直到尽头,再绕了一圈,到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

傅青很熟悉这条路,他小时候曾走过无数遍,闭着眼都知道该在什么地方拐弯,他问:“是去旧厂吗?”

谢颜点了下头,有点紧张傅青再问下去,虽然现在已经没办法再隐瞒了。

可傅青什么都没问,他只是走到谢颜的前面,偏头说:“那我该带着你走,这条路很多年没修过了。”

太多坑坑洼洼的地方,他担心小朋友不小心摔倒。

这条小路是很不平坦,可傅青领路走在前面,就不会有任何的不安心了。

厂房已经停了十多年没开工,杂草和藤蔓几乎将整个外墙都覆盖了,看起来破破烂烂,不过当年建造时候用的材料好,地基打的用心,其实里头还很坚固,并不是危房。

前面围绕了一条河,周围了无人烟,只有风、月亮、星星和站在河埂上的谢颜与傅青。

他们的影子被月亮拉的很长。

谢颜停下脚步,拽住傅青的手,认真地说:“哥等一下,我去点烟火。”

傅青还是没有问,像是什么都知道,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点了下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慢吞吞地点燃了,借着升起的袅袅烟雾,看向了谢颜。

他看着谢颜从青石板的台阶上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身影渐渐消失了,就往前走了几步,谢颜已经走到了河滩上了,弯下腰,似乎在找地上的引线。

天色昏昏沉沉,没什么光亮,傅青只能隐约看到谢颜大致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脸色。

大约一分钟后,伴随着一阵阵尖锐的爆炸声,烟火骤然腾起,升到半空,再一朵接着一朵绚烂地盛放。

谢颜站在河边,晚风吹起他的碎发,少年的面庞远比烟火要漂亮动人。

这样的烟火摆放和点燃的顺序都要很费心才行,可不多会就放完了,只余满地的灰烬,很落寞似的,可谢颜却朝傅青的方向摆了摆手。

傅青也顺着台阶走下去,揉了一把谢颜的脑袋,很软。他听别人说,头发软的人脾气也会很软,就像是小谢。

谢颜的脑袋谁都摸不得,除了傅青能动,问:“烟花好看吗?”

傅青的掌心还贴着谢颜的头发,软乎乎的,“很好看。怎么想起来放烟火了?”

谢颜听了这话,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讲:“我问了爷爷,他说你以前很喜欢除夕夜的烟火。”

在七夕这样的节日,为心上人放烟火是很浪漫的事,可谢颜在这方面很笨拙,他不太会谈恋爱,也不会再倾诉自己的感情,所做的一切都是摸索,放烟火也是为了让傅青开心。

不过放完了,所有的兴奋还未褪去,谢颜总觉得的很渴,也有些想抽烟了,不过还可以忍耐。

傅青呛了口烟,咳嗽了几声,没料到是这个理由。

傅伦还在世的时候,老街相聚的日子并不是定在腊月二十九,而是除夕夜。那一晚,整个老街的大部分人都会聚在厂子里吃年夜饭。

傅青会到每一桌敬酒,听着傅伦和他们的谈话,听他们说,“以后这是你的厂子。”

敬完酒还要再在桌子上作陪,傅青不喜欢那样的谈话,就回去外面等烟火看,傅伦有时候会骂几句,母亲就会劝几句,说傅青也才那么点大,还是个小孩子,喜欢看烟火怎么了。

年年如此,久而久之,傅爷爷可能就以为他喜欢看烟火了吧。

傅青掐灭了烟,低头笑着问:“那怎么不在除夕放,挑了个七夕?”

谢颜脸颊发热,眼睛明亮,声音很小,到底还是个少年,肯定会害羞,“因为等不及了。等不到过年了,现在就想放给你看。”

放烟火总得挑个由头,除夕太远了,他想要现在就满足傅青的愿望,让他开心起来。

可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傅青的兴致好像不怎么高。谢颜对一般人的情绪完全不敏感,因为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可对待傅青就完全不同了,因为是重视喜欢的人,所以很能体会对方的感受。

傅青低头凑近了些,正撞上谢颜的目光,两人离得很近,像是再靠近一丝就要接吻似的,可傅青停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前进分毫。

谢颜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傅青眼瞳是琥珀色的,在月光下深沉而温柔,带着些难以明了的感情,他说:“小谢,等到除夕再放一次给我看吧。”

完全忘掉一段记忆很难,可用一段更美好的记忆覆盖却很容易。

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人。

傅青想,以后再提到烟火,他就会想起谢颜,想起此时此刻。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周围都静悄悄的,谢颜在杂货铺前停了一下。他弯下腰,从门口摆着的铁桶里抽出一枝玫瑰,对老板说:“我要买这朵花。”

七夕节已经快要过去了,玫瑰卖不掉了,老板见又是谢颜,怎么都不愿意收钱。

谢颜却坚持要付账,他说:“我是要买来送人的。”

老板没办法了。

他们走后,那家杂货铺也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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