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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落花

景舒的脑子里有一个交响乐队,还有一个女高音用咏叹调不停回想着邵歆那一句:“和我交往,和我交往,和我交往……往……”

他张嘴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属于人类的音阶一个都吐不出来。体内的灵魂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接受女高音的感化,一半在检讨自己的反应。我现在一定像个,他想。

终于,他蹦出一个:“我……”

“你想说什么,说,我听着……”邵歆专注地看着他,目光比月亮耀眼。

景舒又什么都蹦不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和邵歆分明是在两个频道,邵歆是青春偶像剧剧场,自己则是在《走近科学》。生锈的大脑咔一下往前蹦了一寸,交响乐队终于停下了伴奏。落下的烟灰烫了景舒的手,他一下醒过来,忽然道:“《疯狂的爱人》。”

邵歆微笑着,这部电影就是刚才所说的为了景舒量身打造的,邵歆投资的那一部。

“嗯,怎么”

“这电影……”景舒咽了一口唾沫,“你说你投资,可是我让卢芳查过投资方并没有你的信息。”

邵歆心想他做事好认真,真可爱。他心里乐开了花,简直可以说是眉飞色舞,色令智昏什么都和盘托出:“我的投资还在路上,投资方是我的好哥们儿。我答应客串投资做宣传,但只有一个条件让你做主角。”

说到一半,他忽然又急急地说:“啊,你不要以为我是换资源。我看过了,那个角色真的非常适合你。你刚拿了影帝,需要一部好作品来给你撑腰。但内容不能太小众太沉重,这样会曲高和寡没有群众基础。我们的目标是叫好也要叫座,这样才能长远地走下去,我……”

对上景舒的眼神,邵歆嘴边一顿,黯然地后退一步:“对不起,我不该擅自给你做决定的。”

景舒神情复杂,“没事,你说的都是对的。”

其实这些都是邵歆的经验之谈。当初陈克庸这位金牌经纪人是怎么安排邵歆工作的,那些经验全被邵歆用来助力景舒了。他黯然的模样实在可怜,景舒忽然有一点负罪感。他自己对自己的前途规划好像都没这么上心。

“你在里面是客串什么角色”

提到这个,邵歆的眼睛又亮了,他露出一排贝壳牙:“你的爱人。”

《疯狂的爱人》讲的是一个智商有些问题的年轻人在痛失所爱之后,坚决认定爱人没死,随后踏上了寻找爱人的旅途。这段旅途里他遇到各式各样的人,遭遇过骗子,好人,闹出一系列笑话的喜剧片。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这个寻找爱人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最终年轻人终于接受了事实,在和爱人约定的海边哀声痛哭。

当初看到这个结局之后,景舒难过得一晚上没睡好。

邵歆的回答,景舒毫无意外,冷静吐槽:“感觉不吉利。”

可不就是不吉利吗他正要对景殊展开攻势,结果上来第一个角色就是“消失的爱人”,这不是咒自己吗可是邵歆不管。

“管不了什么多了,先把名分定下来!”他野心勃勃,打算包揽景舒以后所有作品里的恋人角色。争取做到线上线下同时占领。

场合不对也没阻止景舒笑出声,他拼命捂住嘴,憋着笑漏出一句:“……你太幼稚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景舒眉眼带笑,在邵歆眼里就是一副世界名画。他想吻景舒,吻他带着水意的眼睛,润湿的温暖的。邵歆的心砰通狂跳,嘴里发干,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他按着自己的心脏,疯狂默念: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还不到时候,别急,不要吓着他。

平静了一瞬,邵歆说:“我知道现在时机场合都不对,甚至这个地方都不够浪漫……但是,我真的怕错过机会。就算有别的人在追你,那我先告白,先排队,那你就会先考虑我了。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情谈恋爱的,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等。但如果你想谈了,先考虑我好不好”

不,是必须是我。我会打败所有竞争对手,不会有人比我在你眼中更有魅力更值得携手相伴。

尽管邵歆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脸上是无比诚恳纯良的。眼神又软又亮,像一只小狗。要是景舒蠢一点儿,估计一个好字就脱口而出了。

景舒听着这一番诚恳的话语,轻叹道:“我确实不想谈。我的情况也远比你想得复杂。”

他实在做不到心无芥蒂地和邵歆谈论感情方面的事情,更做不到狗血地为了报复冯其凯和邵歆搅在一起——冯其凯也不值得景舒做到这种地步。

“我知道,”邵歆重复着,“所以,我可以等。”

“你这样,我压力好大的,”景舒无奈地笑,将手里的烟蒂丢进烟灰缸里,“今晚的意外,太多了。”

邵歆知道他指什么,纠正:“你获奖是实至名归,而我,是等候已久。我和金凤奖,都不是你的意外,而是你的必然。”

他上前牵住景舒的一只手,克制而诚恳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似臣服,似宣誓。

广厅宴盛,卢芳笑着和人寒暄,左右逢源,应付裕如。看到景舒回来了立刻上前,“你掉坑里了,去厕所这么久”

景舒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卢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便秘了”

“……”景舒衰着个脸,“还不如便秘呢。”

卢芳倒抽一口冷气:“你……痔疮破了”

“……”

景舒深吸一口气,咬牙说:“没有痔疮,谢谢关心。”

卢芳不解,“那你怎么了嘛”

“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我刚才在卫生间里遇到邵歆了。”

“……然后”

“然后,他和我表白了。”

“……”</p>

两人对视,气氛静默,卢芳忽然爆出一阵娇笑:“哈哈哈,你说什么呢,你这孩子喝多了吧。哈哈哈,不是,我喝多了,哈哈哈哈哈。”

景舒一点都不意外,非常平静地耸了耸肩膀,“我就知道是这个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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