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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家光

奈鲁先生的年纪看上去在二十六岁左右,这个年龄段的外国男人很受欢迎,他有几个情人我都不意外,更何况他还是为彭格列九代目工作的黑手党,在里世界想必很有身份和地位,要不然莫妮卡小姐也不会接连被他拒绝了十七次还锲而不舍。

他一回来,这间屋子就仿佛变成了某个死气沉沉的领地,意大利美人所带来的些许热情和欢声笑语在慢慢冷却。见他坐在单人沙发上一言不发,我主动问他:“奈鲁先生,你要来杯奶茶么”

莉莎小姐在煮奶茶方面非常有天赋,甜度适中,说完之后我又捧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喝了一小口。

“不了,”他拒绝说,“我只喝咖啡。”

我“哦”了一声,怪不得厨房里有那么多咖啡豆,说起来他昨晚还喝了咖啡来着……真可怕,难道不会失眠么

奈鲁扫视了一眼桌面上的狼藉,那些都是莉莎小姐给我带来的东西,桌面上七零八落的物品似乎让他感到了某种冒犯,但也不至于到不高兴的程度。他看向我,开口说:“我不在的时间里这间房子是属于你的,但我希望你不要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他的措辞算不上含蓄,我反应了过来,立刻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然后想了想,问道:“招待客人也不行么”

奈鲁冷漠地说:“首先,我没有客人;其次,不行。”

“好的,奈鲁先生。但我认为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不太好,我不是那种不劳而获的人,”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语气诚恳地开口道,“下次莉莎小姐来这里过夜的时候,我可以为你们看门。”

奈鲁:“……”

奈鲁失去了和我交谈的耐心,继续冷漠地说:“闭上嘴,喝你的奶茶。”

我老老实实地又“哦”了一声,按照奈鲁先生的意思,捧着花纹精美的杯子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见我闭上嘴不再开口说话了,奈鲁脸上的不耐才消退了一点。他仿佛是按照什么固定流程一般,先是给自己泡了一杯黑咖啡,然后将款式老旧(或许这个时候看来非常新潮)的电视机打开,最后拿起今天的报纸开始。

屏幕里面播放着一部老套的电视剧,男主角正抱着女主角讲些甜言蜜语,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奈鲁先生会喜欢的类型。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正专心致志地浏览着报纸版面,似乎把电视剧当成了某种可以忽略的背景音乐,所以我猜测他把电视机打开是方便我不用感到那么无聊。

过了一会儿,他冷不丁地出声道:“莫妮卡玛里尼死了。”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看见了报纸上的一则新闻就忽然想起了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一样,“莫妮卡玛里尼”这个人在他嘴里就像一个陌生人。

我喝着奶茶,目光惊讶又疑惑地望着他。

“昨天晚上有人在列车包厢里发现了她的尸体,车门是锁着的,包厢里面没有挣扎的痕迹,”他翻过一页报纸,轻描淡写地说,“但她的头颅碎了三分之一,肋骨也几乎全都碎了,没有人听见她的尖叫。”

我喝着奶茶,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依照奈鲁先生的描述,尽管犯人杀人的手法很粗暴,但至少处理得很干净,看来应该是专业的。但莫妮卡来罗马这件事件完全是临时起意,又有谁会专门待在列车上杀掉她呢

奈鲁将目光从报纸页面上移开,随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知道她在那趟列车上的人,只有我和你。”

我喝着奶茶,瞪大眼睛,对他话里的某种暗示表示拒绝。虽然这么看来似乎是我的嫌疑最大,但我的的确确什么也不知道,更何况我从来不会用这样恶趣味又残忍的方式杀人。

奈鲁看见了我的反应,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看来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犹疑地喝着奶茶……

奈鲁:“……”

奈鲁:“你可以说话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立刻说。

奈鲁朝我轻轻地点了点下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拿到戒指之后就离开了莫妮卡小姐的包厢,她说她想一个人静一下。”我补充道,接下来又被列车上发生的事情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从始至终,奈鲁都一言不发,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在收听事不关己的电台广播。

他这种过分冷淡的局外人态度让我感到些不满,我顿了顿,抿了一下嘴唇,最后才提及道:“莫妮卡小姐来罗马是为了见你,奈鲁先生。”

“我知道,”奈鲁淡淡地说,见我闭着嘴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样子,于是随口说了一句,“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我能隐约猜测到他的想法——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在私人关系上只不过是死了诸多情人中的一个而已,从他的反应来看莫妮卡玛里尼在他心中的分量并没有多重。这是理所当然的,一个能时时刻刻保持痕迹干净的职业杀手,在私人生活方面也应当做到滴水不漏。

在公事方面,这件事情就显得棘手得多。莫妮卡是卡鲁卡沙家族的人,她的死亡在明面上看牵扯到彭格列戒指和我,里世界的新秀卡鲁卡沙家族估计会把这笔账算在彭格列头上。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涉及敌对势力就会变得相当麻烦,作为莫妮卡死亡的相关人,我已经做好了被奈鲁先生审问的准备,但没想到听了我的话之后,奈鲁先生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这表示对这件事情的讨论到此为止了。

我有点惊讶:“……这就结束了么”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脑子不开窍的蠢货,声音里隐约流露出对我的讽刺:“除此之外的事情,问你你也不知道。我不想浪费时间。”

说得很有道理,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整理措辞,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别那么逾越:“那请问,卡鲁卡沙家族那边……”

他举止优雅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没有加方糖的黑咖啡,开口说:“我不会把不入流的人放在眼里。”

哇……我捧着热乎乎的奶茶杯,忍不住多看了奈鲁先生几眼,顿时觉得他颇有几分reborn前辈的风韵——可能就十五分之一的程度,普通人有reborn前辈十五分之一的风韵就已经相当出类拔萃了。

原来彭格列九代目好的是这一口,我在心里暗暗地想道。

正如奈鲁先生所说,他的确没有把卡鲁卡沙放在眼里,接下来一连几天他都没有再提到过这件事情。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发现奈鲁先生的作息时间非常规律,每分每秒都控制得十分精准,我的出现似乎给他增添了一些工作,他往往在白天外出,傍晚的时候才会回来。就算奈鲁先生只允许我睡沙发,他也是一个(与外表不同的)好房东,他允许我在他外出的时候自由支配这间公寓,甚至还会给我些零钱买吃的——他对我的要求只有一点,不能进他的房间。

“如果你有信心不被我发现的话,”他对我说,“你也可以进去看看。”

我当然没有。

我已经检查过了,这间房子里没有安装任何监视器,但奈鲁先生却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在这里做了些什么事情,他只不过是扫视了一遍公寓,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那些本应该被我清理掉的痕迹,他甚至还提醒我下次不要去碰他珍藏起来的咖啡豆。

在这种环境下,我处理痕迹的技巧日渐精进,碰上奈鲁先生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偶尔提示我哪些细节做得过于粗糙。

心安理得地在别人家里白吃白住不是我一贯的作风,我被灌输的理念是不能不劳而获,要靠自己的劳动吃饭,于是我主动承担起了打扫卫生的工作。

奈鲁先生还使唤我去解决掉他那些道别之后还纠缠不清的情人们。这对于我而言再轻而易举不过。

我原本还准备承担起料理的工作,但自从我把厨房炸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厨房会被炸掉,厨房太脆弱了)之后,奈鲁先生就禁止我再踏入厨房一步。

我毕竟寄人篱下,只好乖乖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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