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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我上托儿所啦(二更合一)

我满一周岁断了奶, 我妈就直接把我送去了托儿所, 然后跟我爹两人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了。

他们走的可潇洒了,一路走还一路说话,压根就没有回头看我。搞得我酝酿了半天情绪, 刚要扯着嗓子嚎嚎, 就悲伤地发现我爹妈不见了。除了我奶奶之外, 压根就没人看我哭。

嗯, 我奶奶其实也不想看我哭。因为她送完我之后,还要去油棕产业园收拾空果柄。

这种东西以前是没用的,都被丢在原地腐烂,最多当有机肥。但是华侨大学的伯伯们研究出来用它造牛皮纸,二婆婆他们的食品厂现在就用这种牛皮纸包装产品。

我妈说这样做不仅可以变废为宝,而且要比进口原材料加工牛皮纸便宜多了, 很划算。

这项技术被应用之后,我大表舅还代表家里头上海南岛谈合作。我太外公有油棕大王的称号,他家有大片的油棕园, 有更丰富的果柄来源, 自然就能够生产出更多的牛皮纸。

其实我觉得有点儿奇怪,因为我爸爸他们建的那个油棕园, 请的老师傅就是我太外公家里头的工人。太外公就不担心我们自己种好了油棕树,到时候油够了,就不从他们那里买油了吗?

我大表舅却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个问题,他说中帼那么大,人口那么多, 适合种植油棕树的地方却只有一点点。等他们自己种植了油棕树,发现了棕榈油的种种妙处,而自己生产却没办法满足需求的时候,肯定会加大进口的步伐。

同样的,牛皮纸也是。当他们发现果柄制造的牛皮纸很好用的时候,他们也会进口同样的牛皮纸。等到那时,太外公家里头的生意就能做得更大。

啊,我现在相信人家说的话了。商人是无利不起早的,他们的最终目的肯定还是盈利。

嗯,我们一定要警惕,千万不能忘记商人的天性。

我爸爸笑着抱起了我,说我是个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我妈朝他翻白眼,人类的本性就是逐利。这是人生为生物的本能。

我立刻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准备看他俩辩论。我听我小林叔叔讲,我妈的嘴巴可厉害了,所以只要她愿意,绝对能够说到别人哑口无言的那种。就连大偶像爷爷跟大男神爷爷都建议过她去外交部,专门跟人谈判。

不过我妈这人没什么上进心,不是我讲的,是她自己这么说的。我妈讲政治太复杂,医学比较纯粹,他还是干自己的老本行合适。

所以呢,我是没有机会看我妈辩论时的风采了。

因为我爸这人没原则。我妈才开口呢,他就说“你讲的对,没错,这个事情我们一定要时刻记在心里。”

我立刻趴下了头,我感觉自己白期待了。我为什么已经是一个一岁的宝宝了,居然还不能认清惨淡的现实,丧心病狂地对我亲爹有期待。

算了,你也不用抱我了。我知道咱们是塑料父子情,现在没有外人在,我不想再陪你们演戏。你们忙你们自己的事情去吧,我去托儿所找我的小伙伴玩了。

其实我也知道我不能怪我爸妈。而且周围的小伙伴都差不多,他们的爸妈一样忙得要死。爷爷奶奶也没空一天24小时看着我们,因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比方说我爸吧,他现在恨不得能够无性繁殖,直接把自己劈成几个人用。

海南岛要建省,听说建了以后好方便管理下面的南海岛屿。建省可不是简简单单发个文,重新换个招牌就能够完成的工作。这涉及到各级机关的设立,人事关系的调动,还有大量部门职责的调整以及部门之间的合并重新设立。总而言之一句话,你觉得建帼是件简单的事吗?其实建省也差不多了,就差了个帼防跟外交。

偏偏海南的地位还特殊,虽然没有外交,但属于帼家与外界沟通的重要窗口,事情也很多啊。

我爸这个经济特区管委会的副主任直接忙成了陀螺,滴溜溜转的那种。按道理来讲他是副职,只要听从正职的话,然后执行好了。

可问题的关键是海南特区就没有正儿八经的正职。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我廖伯伯主管工作的。但他也一直没有挂正式的职位,而是以帼务院经济改革小组组长的身份兼职管理事情。

这要是搁在几十年以后再提,大家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当时就是这样,当时连帼家主席都没设立。特区管委会少个正主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名头,眼下给我爸的难题就是廖伯伯被喊回中央了。听说好像要他去参与什么谈判工作,所以一个电话就把他人叫走了。

他走的时候是满面春风,面颊有光,感觉逃过一劫似的。我爸就惨啦,所有的事情人家都跑过来问我爸。没有我爸拍板,他们就不敢继续往前进。

可想而知,我爸这个副主任就成了标准的救火队员,一天到晚在外头跑来跑去,10天半个月不着家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我妈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原本是个333制干部,后来关系算是调进了医院里,却稀里糊涂就成了海南岛主管妇女儿童工作跟医疗卫生保健工作的干部。

我到今天也没搞清楚当时我妈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反正他们都挺乱的。只要有人做事就行,其他的事情管不了。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妈每天一大早就出门,晚上到很晚才回来,有的时候干脆不回来。

你们不要觉得海南不就是一个岛吗?怎么着也应该当天去当天回。

这个岛很大的,它相当于18个深圳,32个香岗,1079个澳门,130个台北,将深圳,香岗,澳门跟台北全加起来再乘以10,才等于海南的陆地面积。简单点儿讲,世界上没它大的帼家还一堆呢。

况且1979年海南岛的机场才刚刚启用,公路铁路也在兴建当中,这些东西又不是吹一口气就能有的。我妈出行即使有车,也绝对谈不上方便。

哎呀,我妈跟我说的时候,我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原来香岗那么小啊。居然只有深圳一半大。

我之所以对香岗这个名词有印象,是因为我们托儿所的阿姨闲聊的时候说到他们以前知青下放,不少人想逃去香岗呢。

现在他们知道香岗的面积之后,才惊讶地发现香岗原来那么小啊。那大家不都在鸽子笼里头待着吗?想想都憋得慌,一点儿也不畅快。

另外一位阿姨说,估计以后没有人会想逃去香岗了,我们这儿自己也有吃的喝的,也能做自己的工作。病了有医院,养了孩子有学校。既然这样,干嘛还冒险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可我觉得这位阿姨想的太简单了,肯定还会有人想方设法跑去香岗啊,因为即便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两边的经济还是存在很大的差距的。

为什么呢?作为一个聪明的宝宝,虽然我爸跟我妈动不动就嘀咕“完了,这娃这么傻究竟像谁呀?”,但我要认真的强调,我其实是个非常敏锐的宝宝。

我是从奶粉发现问题的。我断奶以后其实还是想喝奶奶的,但我妈没有奶水了呀,于是我二婆婆又给我带了高档奶粉回来。

一开始二婆婆是直接给我放在托儿所,让阿姨每天冲给我喝。每次那香喷喷的奶端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小朋友都羡慕地看着我。可香了,闻着就知道好喝。

后来我妈去托儿所检查营养健康情况,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就不许我在托儿所继续喝奶粉。

我妈说不能小小年纪就搞特殊化,托儿所给吃什么就吃什么,托儿所的食谱她检查过了,完全可以满足我们的营养需求。

但奶粉开封了总不能不吃吧,又不好退,回去给二婆婆,于是我就变成每天早上出门前喝一杯奶,晚上回来再喝一杯,吃的可慢了。

就这样,我爸妈照样负担不起我的奶粉费用。他们俩按道理来讲,应该属于海南岛上的高收入阶层了。

但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加在一起,居然不够买一罐我的奶粉。

我震惊了,我现在终于知道跟着二婆婆的樊叔叔动不动挂在嘴边的要挣奶粉钱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一般人是买不起奶粉的,可是为什么樊叔叔他们能买得起呢?樊叔叔家里头可是有两个双胞胎小姐姐要吃奶粉的呀。明明我没觉得樊叔叔他们的工作要比我爸妈厉害到哪儿去呀?

这可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经济学可真复杂。不过我敢肯定,光这一点大概就够很多人会跑去香岗淘金了。因为我妈说人往高处走是人类的本能,是再多的教育都难以逆转的事情。人肯定会用脚投票的。想要遏制这个趋势,就得让人从长远的观点综合考虑看待问题,给人珉看到未来的希望。

我觉得我们托儿所也是目光长远的,他们虽然没有奶粉给我们喝,不过为了防止我们也逃跑,托儿所也供应羊奶的。

是我们自己养的羊挤出来的奶,然后用一个什么样的大机器消毒煮好了,拿给我们喝。

为了给我们喝奶,小羊特别辛苦。

我们在教室里头用积木盖房子的时候,小羊就在外面的操场上吃草。

我们出来跑步,玩老鹰捉小鸡的时候,小羊还在那里吃草。

阿姨说吃草就是小羊的工作,他们吃了草才能挤出奶奶给我们喝。

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小羊一直有奶水,而我妈却没有。

我妈很严肃地告诉我,所有的哺乳动物都是在怀孕生产之后才可能分泌奶水。我们之所以能够喝到羊奶,是因为母羊怀孕生了小羊。

我震惊了,那我们不是在跟小羊抢奶喝吗?我们喝了母羊的奶,那小羊就没有奶喝了呀。

我妈认真地点头,还强调说“你今天吃了羊肉饺子呢。”

我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不好了,羊羊给我们奶喝,我们还要吃羊的肉,那岂不是太欺负小羊了?

我妈认真地看着我“那你要不要吃羊肉饺子了?”

我含泪想了半天,吃,羊肉饺子很香的。以后我一定对小羊更好些,给它吃更多的草。我觉得我太不容易了,我这么小的年纪就要直面生死的问题,还要做出选择。啊,我也不要喝奶粉了,母牛之所以有奶,肯定是因为生了小牛。天啦!我昨天还吃了牛肉。

我妈也太残酷了,她居然不拦一拦。

我妈摊手“当妈我也是头一回,没经验,你就多包涵着点儿吧。”

唉,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妈跟别的妈妈不太一样啊。我觉得那个采访她的记者说错了。其实我妈不是什么先知,我妈明明是个外星人啊,想问题都跟人家不一样。

这话跟我爸说是没用的,因为我爸肯定会讲我妈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我妈。

算啦,我不跟他们在一块儿待着了,我还是回我的托儿所去,我跟小伙伴一块儿玩。

我看小羊吃草,我看小鹅退了黄橙橙的毛长出了白色的羽毛,都要比跟他们待在一块儿有趣的多。

对了,我有没有跟你们讲过呀,我在托儿所有很多小伙伴呢。我觉得上托儿所是最有意思的事情,因为我们可以一块儿玩。

你问我愿意跟男孩子一块玩,还是女孩子一块儿玩?告诉你们,当然是男孩子啦。不是我性别歧视,而是我有心理阴影啊。

我们托儿所有个比我大两个月的姑娘。她的理想就是长大了嫁给我爸爸。其实我爸基本上没怎么来过托儿所,他太忙了嘛,他到托儿所的时候,托儿所早就放学了。按道理来说,这个小姐姐应该不认识我爸爸的。

但是海南有很多电视机呀,我们托儿所就有。我们每天除了可以看半个小时的动画片之外,就是还能看半个小时的新闻。其实我很怀疑,托儿所放新闻给我们看是因为阿姨想自己看,因为明显我们看不懂新闻啊。我们能够认出来的就是常常在电视机上出现的人。

我们在托儿所里头玩家家酒的游戏时,那个小姐姐就说将来长大了要嫁给我爸爸。

我认为她这个想法极其错误,不是因为我觉得她扎蝴蝶结的样子好看,我想在家家酒里头跟她结婚,而是我爸爸已经结婚了呀。他都跟我妈结婚了,墙上还有他们的结婚照呢。怎么可能在同旁人结婚呢?

小姐姐明明都知道我爸爸结婚了,怎么还能想着要嫁给我爸爸呢?这种想法既危险又错误,因为破坏别人家庭关系是不道德是违法的。

我妈说做人做事一定要防微杜渐,将错误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中,不然将来肯定会酿成大错。

所以我很认真地跟小姐姐谈了,不能,因为她是个两岁大的小朋友就可以随便犯错,我们一定要从小就树立起正确的观念。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习惯都是从小培养的。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说什么,我就是告诉她不能当破坏别人家庭的坏人。结果我还没讲两句话呢,她就突然间嘴巴一咧,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么一哭,所有人都以为我欺负她了。还有人说我如果想要蝴蝶结的话,可以回家让我妈给我做,不可以抢别人的蝴蝶结。

天地良心,我是男孩子呀,我说蝴蝶结好看,那也不是要戴在我头上啊。

可是我说不清楚,他们都让我跟小姐姐道歉。但我觉得我没做错,既然没有错误,我为什么要道歉?

托儿所的阿姨调停失败。小姐姐哭的眼睛都肿了,但我觉得不能因为她哭了,所以就是我错了。

于是我妈难得到托儿所接我一回,面对的就是对峙现场。小姐姐的奶奶看到我妈的时候,就满脸苦笑,表示没什么,小孩子吵架而已。等过两天说不定又一块儿玩得开心的很。

结果小姐姐哭得更大声了。

我妈问清楚事情经过之后,就开始做我的思想工作。

她说我想岔了,小姐姐的意思其实是长大了嫁给一个跟我爸爸一样的人。因为小姐姐觉得我爸爸好,她这是在肯定我爸爸。她并不是说一定要嫁给我爸爸本人,而是同类型的人。既然这样,也就不存在破坏人家的家庭。所以我这么说小姐姐,小姐姐会委屈会难受的。在搞清楚情况之前,我不能随便说别人不对。

我妈正在拿自己举例子,说她是医生,可是并不是人家说找医生就一定要找她一样。

结果小姐姐怒气冲冲地强调“不要,我要的就是要嫁给何主任!”

我急了,跳着脚伸手指她“你不要脸,你是坏蛋。”

我妈赶紧抱住我,又开始做小姐姐的思想工作“可是何主任已经结婚了呀,我就是他爱人。我们是一夫一妻制,他不可以再娶别人了。你可以长大了以后,再找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单身人。”

我觉得我妈讲的挺有道理的,结果没想到小姐姐居然语出惊人“你们结婚了也可以离婚啊,等他离婚了就可以娶我了。”

托儿所突然间安静,不仅仅是周围的阿姨目瞪口呆,就连我妈都瞠目结舌,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回应。

还是小姐姐的奶奶先拍了她一下,跟我们道歉“这孩子小,胡说八道,什么都敢乱讲。”

结果小姐姐却很委屈“不是,你跟姨奶奶小姑可以嫁给连长叔叔的吗?小姑比连长叔叔的老婆年轻,又是黄花大闺女,他老婆可是姨太太。”

我妈一直说小孩子学话太早其实也挺麻烦的。因为他们有点儿像鹦鹉学舌,什么话都会拿出来说。

很明显小姐姐说错话了,因为她奶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抬起巴掌就要打她。

还是我妈伸手拦住了,认真地强调“不要动不动就打孩子,孩子是家庭的镜子。一个孩子长成什么样子,是家庭对她影响投射的综合结果。子不教父之过,父母长辈的言传身教很重要。错误的思想要不得,破坏军婚是犯罪。姨太太也是封建思想残害的结果,是受害者。人家主动走出来愿意当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周围人应该鼓励帮助支持,而不是朝人家的伤口上撒盐,故意欺负受害者。

有句话叫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希望你们不要做错事,你们做错事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孩子一生。”

我妈说的话实在太复杂了,我压根就听不懂。再说什么是姨太太呀?难道说是我太太的姐妹吗?嗯,为什么太太的姐妹要被嘲笑啊?

我妈抱着我一下又一下地亲我的脑袋,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回家吃过晚饭,我爸回来了。我妈跟他说了今天托儿所的事,然后一个劲儿地叹气“走出来多不容易啊,走向新生活多艰难。张爱玲说的没错,瓢客难道比女支女高贵吗?女支女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但是人们往往会欺负弱势的那一方。”

我爸却打电话了解情况。原来那个小姐姐的姑姑在部队服务社当服务员,所以才跟那个连长有往来。至于他们之间有没有暧昧关系,那就没人说得清了。

最后老石爷爷做主,把那位连长叔叔调去另外一个地方了。其实海南岛真的挺大的。

我妈说婚外情与潜在的婚外情真正能海枯石烂矢志不渝的是少数中的少数。一般只要将双方分隔一段时间,感情自然就会烟消云散。

我觉得好奇怪,为什么我妈会知道这些事情?明明我爸也没有搞婚外情啊,我妈自己也没有。他俩忙得要死,哪有空搞婚外情啊。

嗯,没错,我敢肯定我妈绝对是外星人。

我怀疑我二婆婆虽然嘴巴上不讲,其实心里头也是这样认为的。每次她带着好吃的好玩的过来看我的时候,都说我妈跟旁人不一样。

我妈晚上带我睡觉的时候,我偷偷看了她好久,并没有发现她长出翅膀来,也没看见她眉心又长了一只眼。最后我看困了,只好打着呵欠睡觉。

我觉得我下回见到二婆婆的时候,一定要跟她讲清楚,我妈其实跟人家是一样的。

但是这回二婆婆到我家来,却没有夸我聪明又可爱了,而是满脸严肃地跟我妈讲“小秋,你陪我去一趟苔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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