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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信

几支签都在小沙弥的手中, 正欲放还签筒中。闻言转头看向解签的僧人, 僧人微微点头。区区一只签,贵人开口讨要焉有不给之理。

“施主且拿去。”

姬桑从小沙弥手中接过,道了一声谢。小心将签收好,珍之重之犹如稀世珍宝。看得僧人与小沙弥略有不解。

晏玉楼心情复杂, 一时之间竟猜不透他的想法。“一支签而已,也值得国公爷如此珍视。”

“上上签乃吉兆, 唯愿如签所言。”

他看着她, 真如签所言日后他必能得偿所愿与她白首相携儿孙满堂,这支签他自是要妥善收好。

她无话可说,他将来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压根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可叹一场浮华春梦, 现在想来还是心动,最终只会消散了无痕迹。

他们相互凝视,旁若无人。

古幽兰心跳得厉害, 以为他们眼神较劲,还是因为自己。国公爷连签子都要收着,可见是个外冷内热的男子。他心中的那个女子, 真的是自己吗

出了佛殿, 姬桑告辞下山。

晏玉楼自不会相送, 直接朝客房走去。

古幽兰跟在后面,心里不停比较着, 论俊美国公爷不及侯爷,论气场侯爷比不上国公爷。两人都是人中龙凤,无论是当侯夫人还是国公夫人都足以傲视京中其他贵女。

一时纠结万分, 不由又想到方才的签语,脸色难看起来。

两人一起回到客房,杜氏和古夫人还在说话,看到他们见来各自探究不已,也从他们脸上看出相谈是否愉快。

晏玉楼说出要下山时,大家都有些意外。原定要住上一晚的,杜氏虽不知情由,却是一切以女儿为重。

古夫人倒是识趣,连忙带着自己的女儿告辞。她有些惋惜,还有些疑惑。也不知幽兰和侯爷说了什么,怎么侯爷突然要走,莫不是没看上幽兰

待看到女儿不太好看的脸色,心下一沉。

“兰姐儿,侯爷为何急着离开”

古幽兰并未回答,眼下她的心都乱了。脑子里一会儿是国公爷,一会儿是侯爷,万般纠结。她没有回答古夫人的话,而是提到京中传言,“母亲近日可有听说过一件事,外人传信国公中意一名女子。那女子恰是与侯爷议亲之人,两人因为此女闹得极不开心。”

古夫人莫名,女儿怎么无缘无故提到传言

“好像是有这么件事,难道侯爷也看中那女子,所以才没看上你。”

“母亲”古幽兰差点跺脚,“方才国公爷来了,不知和侯爷说了什么,侯爷看着脸色不好。女儿有心缓和一二,便提起寺中签灵验。不想国公爷一口应下,还问了姻缘。”

“你是说”古夫人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快回过味儿,欢喜不已,“国公爷竟然会同意我就我家幽兰是京中最出色的姑娘,那些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哪里能比得上。还是你爹有远见,让你习武学文,才能受到贵人的另眼相看。”

“娘,还不一定呢。”

古幽兰面色一红,心下甜蜜。不由又想到自己的那只签,脸色重新难看起来。暗道那僧人好生没有眼色,她一个姑娘家与男子一起问姻缘,为何不说得好听一些

古夫人一脸喜气,方才侯夫人看着并不热情,看得出来并不太愿意同将军府结亲。她心中不美略有些气闷,现在可算是扬眉吐气。

她的女儿那不是一般人,注定是要高人一等。

“怎么不一定,国公爷都赶过来了,这事不会错。我儿这样的品性才貌,配与寻常的勋爵人家太过委屈。娘就知道,你今后定然会嫁个数一数二的人家,人人羡慕。”

古幽兰的脸色好看一些,觉得自己娘说得对。她这样的出身,又有这样的才情,怎么可能落魄到异乡讨生活。

那签肯定不准。

母女二人恨不得昭告天下,无奈到底女子的闺誉要紧,国公爷那里也没有露出求娶的意思,只能暂时不露风声。

杜氏与晏玉楼同乘一辆马车,下山时天色还早。

一路上,杜氏几次想问京中可是出了什么事。一看到女儿沉思的样子,便将嘴边的话咽回去。楼儿公务繁忙,自己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田间大路不怎么平坦,马车再稳都有些颠簸。好在眼下乡野春光处处,青草和花香令人心怡。晏玉楼轻掀着车帘,看向外面抽绿的树木以及新发的野草。不知不觉长长叹气,暗道自己自寻烦恼。

路边的草棚中,有几位落脚行人在喝茶。草棚之外,缩着十来位衣衫褴褛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还有两个孩子。

一个个面黄肌瘦,大人们还好一些尚且知道克制。可怜那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草棚内,不停地吞咽口水。

草棚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上有老下有小。摆个棚子卖些茶水粗食也只够一家子混个肚饱,实在没有多余的闲钱发善心。若是一两个人还好,十几个人他们吃不消。

给了那些人一些茶水和粗食,却是远远不够的。只得硬着心肠不去看,免得一时心软,他们今天就白忙活了。

“真是晦气,怎么喝口茶都不安生。”行人抱怨着,对着那些眼巴巴的人毫无怜悯之情,言语间极尽嫌弃。

另一个行连忙劝说,“赶紧垫个肚子上路吧,迟了怕是城门关闭。咱们从浒洲上京,这一路上不知看到多少,哎,真是造孽。”

他们的对话声音不小,晏玉楼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

浒洲去年大涝,年前入冬时已拨了一批银子下去,今年开春又下拨一批银子。按理来说,即使有官员克扣,也不至于一路上都是流民。

她坚信浒洲的知洲一定不会贪墨,原因无它,只因浒洲的知州阮从焕正是自己的四姐夫。四姐夫贫寒出生为人刚直,生了一副侠义心肠万不会视百姓疾苦不顾,只管自己埋头捞昧心银子。

隔着车帘吩咐了晏实几句,晏实领命过去问话。

那些人看到侯府的马车,虽认不出徽记却知里面定然坐着贵人。呼啦啦围上来,跪了一片。嘴里高喊着贵人发发慈悲,可怜可怜他们。

杜氏白着脸,“楼儿,浒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娘,先别急,问清楚再说。”

晏实喝制住那些人,“我家主子有话问你们,你们且如实答来。你们从何而来,因而流落在此,是何缘由”

“老爷,小的都是浒洲人氏。去年遭了大灾,我们一家人为了活命一路乞讨上京。贵人行行好,赏我们一口吃的吧。”

“老爷,你们大慈大悲,可怜可怜我们吧。孩子都饿了两天,撑不下去了”女人哭起来,孩子也跟着哭起来。

“先别哭,我家主子问过话自会安置你们,你们把自己知道的如实说来。”

那些人一听有活路了,不停磕头。

晏实又问,“浒洲受灾朝廷已知,不是拨了银子下去,你们怎么就没了活路”

为首的男子立马回道“官府的事情小的不知道,年前还好些,官府又是施粥又是安置。近一个多月来,衙门也不施粥了,听说没银子了。我们没有法子,听人说京中贵人多,这才举家乞讨上京。”

没银子了

依照行程,灾银应该早已到浒洲。到底出了什么事晏玉楼的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她掀开帘子,晏实连忙上前扶她下车。

这些人哪里见过什么贵人,何况是像她这样的顶极贵胄。一个个惊呆了,痴迷于她的容貌和她通身的贵气。

她看着这些人的衣着,心生恻隐。

说是衣服实在是违心,也不知摞了多少的补丁。即便这样,还有许多口子没有补,豁在那里像一个个透风的洞。

虽是开了春,眼下却并不暖和。他们的衣服单薄,最小的那个孩子瘦得只剩一张皮,睁着突兀的大眼睛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这一世以来,她还从未见过流民。她以为自己尽心尽责,大启虽不算富庶,至少不会遍地疾苦。

可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个耳光。自以为的体察民情,不想只是流于浮表。流民都进了京,她才知道事态的严重。

“本官且问你们,官府为何没有再施粥放粮,可是浒洲还出了什么事”

这些流民哪里知道官府的事情,面露茫然。他们只知道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不管百姓的死活,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起来。

看来这些人问不出什么东西,晏玉楼朝晏实使个眼色。晏实便与那草棚的主家说了几句,付了银钱,招呼流民过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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