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国王宫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庄祈躺在软榻上,纷纷扬扬的樱花花瓣落了一身,似乎要将他这个人埋没在花海中。
公良乐进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醒着吗?”
“主谋岑泉如何了?”庄祈并未睁眼,问。
“被庄无韫凌迟处死了。”
庄祈淡淡道:“将岑氏十五岁以上的男丁都斩首吧,以免庄无韫生疑。”
“是。”
十六岁的少年,在处理庄骞之事上已经展现了过人的谋略——不仅借他人之手将一个权臣悄无声息的解决,而且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一个没有实权的少年君王身上,若是颉国将视线转移到南邻华国,沧国就可以坐收渔利。敢用这样一石二鸟甚至可以三鸟的计策,寻常君王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而且,成候死后,他在葬礼上大放悲声,并且为庄骞守孝三月,后来又扬言要进攻颉国为叔父报仇。这样的举动,瞒过了所有人。
“你好像并不开心。”公良乐静默片刻后道。
庄祈睁了眼,复又闭上:“她走了吧?”
“此刻恐怕已经过了江水河谷了。”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公良乐道:“当初选择让庄骞葬身的国家之时,除了国力的因素,你有没有想过她?”
在正式让庄骞出使颉国之前,庄祈曾告知他自己真正的意图,就是将之置于死地,然后嫁祸于别国。
与沧国并不相邻的鼓国和钟国不予考虑;南邻琼国太弱,为了避免得罪沧国,他们肯定会二话不说立刻降服,这样庄祈就会迫于压力对琼国出兵,这样会有损国力,而且会造成更加动荡的局面;东北面的华国太强,最好不要招惹;只剩下西北部的颉国,两国国力相当,不会轻易动武,这样庄祈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颉国,昭离所在的国家。
“我不知道。”庄祈答完这句,又闭上了眼。
一名暗卫忽然出现,在软榻前躬身道:“禀告我王,颉国使者在将水河谷遇到埋伏,副使百里熠中箭。”
庄祈霍然起身,眉眼冷肃,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副使如何了?”
“受了伤,但并不致命。”
“是庄无韫的人?”
“是。”
“知道了,你下去吧。”
暗卫无声离开,庄祈复又闭了眼,表面平静,公良乐却看到,他握着扶手的指关节都已发白。
“你要问罪于庄无韫么?”
“不。”庄祈缓缓吐出一口气,“若我以此为由加罪于他,国人只会说我不念手足之情,况且这样小的罪名,根本无法置他于死地,我要等他,自取灭亡。”
花瓣从他娇小的脸颊侧旁飞过,这个当初笑意纯真的少年,早已变为运筹帷幄、城府深沉的沧王。难怪他能骗过昭离。
“我不懂,你为何要骗她你不是阿祈?”公良乐问出心中积存已久的疑问。
庄祈低垂着头,闻言嘴角添了一丝温柔的笑意,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想起喜欢的人的少年。
然而不过片刻,这种笑意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在他脸上停留过。
“我大概喜欢她,也许,有那么一点喜欢吧。”他连用了两个不太确定的词,似乎是真的无法确信自己心中的感情,“可我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怎么去喜欢别人?与其让自己抱着那么一丝的幻想继续渴望下去,不如现在就斩断所有的可能性。”
公良乐默然不语。客居在百里家的时候,他是曾与琪瑛有过几面之缘,那是一个真正的少年,无忧无虑的那种,可与他同龄的庄祈却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阿祈,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他不禁感慨。
“怎么长大的?”庄祈一笑,将指尖的花瓣慢慢碾碎,眼神嘲讽又悲凉,“母后去世后,我身边的所有人就都是庄骞那边的了,深宫之中,我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我只能靠自己。”他顿了顿,“被狼咬了一口,那种疼痛你会记得一辈子,等到了下一次,你就能学会,那些狼,是怎么咬人的。”
说到最后,他眼底已经只剩冷意。
“阿乐,现在我身边可以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一个而已。”庄祈忽然对樱花树下的男子伸出手,笑意温软,“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是带了邀请和祈求的姿势,生性善良的公良乐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于是他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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