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公遭此大变,已经清醒。他起身将信将疑的看了看低头一动不动跪在地上的秦楼越,想起方才他那种冰冷的眼神,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连这种事都要被人打断,这个国君当得还真是让他不耐。
而后他不耐的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什长带着秦楼越恭谨退下。
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手上动作却在看见身边女子的刹那,变为颤抖的指着她:“太子妃……怎么……是你?”
翌日。
面色苍白如纸的百里依躺在榻上,被殷少商紧紧握住的手突然动了动。
“阿依,你醒了。”太子面容疲惫,脸上却是显而易见的惊喜。
百里依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而后就将视线移开,目光没有焦点的对着头顶的帐幔。
殷少商见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胸膛里的一颗心骤然发紧。他垂了头,黯然轻声道:“阿依,是我对不起你。”
“事到如今,太子只会说这样的话么?”百里依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这个曾经说过,不会辜负她的人,见到她被君上凌辱,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挡住外人维护王室的颜面,而不是冲上前保护自己的妻子。简直不像个男人会做的事!
“阿依,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原谅我,才能抚平你的伤痕?”殷少商脸上是伤心欲绝的表情。
百里依上半身微微抬起,猛然抓住他的手臂,衣袖边缘的回行纹被她的力道捏的不成形状:“我要你逼宫夺位!我要你杀了他!”
那样焚天灭地的恨意,让殷少商呆愣住。
二十年来他一直安分守己的扮演者一个人民爱戴的好储君,一个受众人称赞的好儿子。可这一刻,她让他弑父夺位!这样天地不容大逆不道的事,他怎么做得出来?况且,那个王座上的人,是生养他的父亲。
他不想受千夫所指。
因此,他下不了手,也狠不了心。
半晌,他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道:“阿依,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是么?”百里依笑了笑,重新躺倒在榻上,眼角一滴泪滑过,如流星般转瞬即逝,“你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而后她闭上眼,似是再也不想看着肮脏的尘世一眼。
王宫西偏殿内。
“你们就是昨夜巡守的士兵?”颉公雄然踞坐在王案后,对着下面的十一名盔甲在身的甲士问道,脸色阴晴不定。
“是。”什长颤声答道。
“昨夜有人行刺本公,你们为何不来护驾?”
惶然跪着的士兵们冷汗涔涔,却是百口莫辩。既然君上如此说,分明就是要置他们于死地了。
果然,吩咐道:“来人,将这些尸位素餐的饭桶斩首示众!”
甲士应命上殿,将十一名士兵拉出殿外。
被架走的什长心知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便厉声喊道:“君臣有道,人伦有序。君上为君无道,为父无伦。他日颉国,必定葬于颉公之手!”
狠烈的诅咒回旋在大殿中,经久不绝。
气的发抖的颉公指着什长,怒喝道:“割去此人的舌头,再将他凌迟处死!”
待殿外响起他们整齐的惨叫,以及什长一声凄厉的惨叫和着的一句污言秽语之时,端坐的国君仍是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君上,为何不将秦楼越也斩首?”一旁立着的老内侍问道。
“蠢材!”颉公横眉怒道,“秦楼越出使沧国有功,本公能杀了功臣,令下面的人寒心么?”
“是,君上英明。”老内侍连忙堆上谄媚的笑逢迎道。
“还有,你去走一趟,看看有谁在私下议论昨夜之事,一旦发现,统统杀无赦!”
“是,君上。”
“太子,大事不好了!太子妃在观星楼,想要自寻短见!”一名宫娥神色惶急,急匆匆禀告。
等殷少商赶到王宫里最高的楼阁——观星楼下时,果然看见百里依立在顶楼横栏外。
他疾步登上顶楼,狠狠闭了闭眼,镇定了心神,轻轻上前几步,伸出手苦苦劝道:“阿依,别做傻事,到我这里来。”
百里依一身素色中衣,未曾束起的长发在风里飘飞如同匹练。她闻言回过头来,对太子放声大笑,脸颊滑过凄楚心酸的泪水:“殷少商,你不愿逼宫,便是逼我!如今我百里依与你,恩断义绝,即便到得黄泉,也不复相见!”
便是这样爱的深刻,恨得激烈的女子。
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人惊恐的看着她,像是见到了什么怪物。恐怕她与国君之事,也已经被知晓了吧!
回想自己这一生,真是短暂而又艰辛,被父兄当做谋取权势的工具嫁给太子;被所爱的人当面拒绝,伤透了心;待她真正想要与太子共度一生时,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让她再也没有脸面活在世上。
偏偏太子生性懦弱,不肯逼宫夺位。若他再狠辣一些,坐上国君王座,再逼天下人对此事缄口不言,那么,她就不必在众人的嘲笑声中,选择这样决绝的方式了。
是上天,逼得她毫无选择!
她转头朝着九层楼之上的苍苍青天,放声大笑,脸上却是涕泗交加,
仿佛在对那高高在上的青天表示不屑,又像是在悲慨自己的一生。
而后她大声道:“我百里依生于百里家,却被百里家所弃;嫁与殷氏王族,却为殷氏所负。生而不得善始;死又不得善终,终是苍天对我不公,怨不得谁人!”
女子说罢倾身向前倒去,一身素衣乘风飘飞,宽大的衣袖张开宛若蝶翅。
“阿依!”殷少商眼睁睁的看着那一袭素色消失在眼前,却来不及将她拉住,声嘶力竭的叫了声,而后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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