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敬听到这话,便略显诧异的问了一句,旋即语顿,又看了李泰一眼才说道:“我家也要谋生,物料各有使用,不可随意出卖!”
“这是当然,当然!客因主便,不敢有扰主人生计。”
李泰又笑着表示道,他就算要哄骗对方入局,眼下主动权也不在他手里,当然要客气一些。
他恭敬客气的态度,让史敬大感满意,便也不再废话,直接将他们引到坞壁内一处仓库前,让人打开仓门并说道:“这里储麻万斤,我家乡里良户,以耕养家,本也不是沽货自肥的商贾。李郎既然来求,也不便拒绝,便以时价惠赠郎君,郎君要不要入仓查验一下?”
这话说的还算客气,但李泰只是搭眼看了一看,便发现库中过半的陈麻,显然不是一时的存储。
麻布虽然也是关乎生民穿衣的基本物资,但价格较之绢帛却低廉得多,纺织起来则用工略等。
因此这些乡里大户即便是纺麻织布,也只是适量生产,收益完全不如绢帛可观,每年都会剩下许多的生麻料。积攒几年,便有了这样的规模,存放越久,价值越低,既占空间,还要防火防潮,实在是鸡肋。
史敬嘴上说作时价,意思是要用新麻的价格把这些陈麻卖给李泰,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乡土济困,唯以信义。史侯既然惠我,我又怎么会作小人计议?转日便着家人送来布帛,车马往来,有扰清静,还请史侯见谅。”
李泰大气一笑,摆手说道。
史敬听到这话,对李泰这个冤大头顿时好感倍生。这仓库中的麻料不过八千多斤,他直接谎报了将近两千斤,而且其中半数都是存放超过三年的陈麻,根本已经不能用来纺织。
史家家业庞大,倒也不怎么把这笔交易看在眼中,但白捡的收益,谁又不喜欢?
乡里谋生,谁家不是精打细算?李泰这种不知物力维艰的冤大头,实在是难得。
一时间,史敬都不舍得就这么放过他,于是便又说道:“李郎如此豪爽,我也不是悭吝之人。前说别的物料也有告急,若我家中储余丰富,我也乐意帮忙。”
“的确还有别样物料需要采购,请问史侯,户内胡麻并麻油储粮多否?”
见这家伙如此上道,李泰便又笑语说道。
“胡麻、麻油……这实在是不多。”
史敬闻言后便有些失望的摇头道,他本想抓住这个肥羊倾销一些留之无用、弃之可惜的库存垃圾,但胡麻种植本就不多、麻油也有各种用途,即便入市售卖也不愁销量,便不想做这笔买卖。
“我以时价浮出一成买此二料,如果能过百斛,可以浮高两成,多多益善!”
李泰又连忙说道,鱼儿好不容易咬钩,当然不能放过。
“两成?”
史敬听到李泰提出的加码,顿时又变得心动起来,胡麻伤地、压油费工,两者本就都价格不菲,在时价上加高两成,溢价便颇为可观了。
“我先让家奴点验一番,请李郎先入堂稍等。”
史敬心里快速盘算一番,神情顿时变得热情起来。
李泰一行入堂坐定,史敬又殷勤的着员准备饮品餐食,又过了一会儿,便有家奴入堂耳语通报,史敬闻言后脸色就微微一变,对李泰说道:“户内所存胡麻只三十六斛,麻油则只七斛有余,要让李郎失望了。”
一斛就是一石、一百二十斤,老实说这个存量已经不少。李泰来访史家之前,便已经先在乡间走访,民间纵有储存,也只以升斗计,史家却收存数千斤之多,足见其家乡土势力之壮大。
“我这里还有一个折中之计,现今多少存货,我高时价两成尽收。但到今秋胡麻收割,史侯需补足百斛之数。”
“那秋后交割,一样浮高两成?”史敬连忙又问一句。
李泰则笑着摇摇头:“只能依照今时时价,但我可以先给订两成帛资。因为交割延时,需要立约为证!”
“可以!”
史敬稍作犹豫,便点头说道,彼此便在堂中计议一番,将此约定落于纸上。
待将李泰一行送走,史敬返回堂中看着那份契约,乐的拍案大笑:“这些世族膏梁,自以为精明,原来也只是腹内空空的蠢物。胡麻夏种秋收,种时价高,收时价低,他比今日时价预定秋后收成,如此治业,岂有不破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