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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阮时行听得难受,索性上前将唱片针抬开,音乐声果然消失,他在众人称赞的夸奖中气定神闲地回头,心说靠着音乐搞氛围而已,也不过如此,哪知才迈开几步,消失没多久的旋律在脑后再度摇曳起来。

阮时行脚步一顿,缓缓回头,唱片机仿佛永不停歇地转动着。

大伙的说笑声瞬间停下了,阮时行又挪了几遍,但不管他用什么方式关闭,那唱片机片刻后都会缓缓恢复成播放的状态。

有人见状搓了搓胳膊“卧槽,我有点害怕了,要不要接着走啊”

阮时行咬了咬牙“改装过的自动开机装置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他说着回到队伍,抓住带来那姑娘吓得冰凉的手,浑然不惧地迈开脚步。

一路上各种关卡吓得众人鬼哭狼嚎,四散奔逃,阮时行却始终不为所动,一路走到临近出口,他想到卫西那句“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心头越发不屑,什么民间俚语,都是无知蠢货拿来自己吓自己而已。

小模特也似乎对他颇为依赖,一直软软地贴着他行动,直到将到大门,才小意温存地开口“我们再留一会儿好不好”

朋友们看到大门一个个惊慌失措地争抢着出去了,有人看他站在原地,出声询问,阮时行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不耐烦地问道“有什么好留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小模特声音柔柔地问“你觉得不好玩吗”

人已经走光了,朋友隔着大门喊他“阮时行快出来啊,你还在里头干什么,吓死人了”

阮时行喊“黎小曼还没玩够”

他被磨蹭的女伴搞得有些烦躁,正要抓着对方强行离开,外头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再次传来朋友发颤的声音“你,你在说什么啊黎小曼说自己怕鬼,刚刚根本没有跟我们进去啊”

阮时行“”

他头皮一点点发起麻来,难以置信地转头朝身边看去。

娇俏的小模特仿佛没听到这话似的,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皮肤冰凉如水,笑得温柔可人“我觉得挺好玩的,再陪我进去呆一会儿好不好”

陆文清找到卫西的时候,卫西正在叉着腰指挥家里人干活。

卫家院子里的草坪已经被挖了个皮开肉绽,到处都是泥土,一只满身是泥的哈士奇如获至宝地疯狂帮忙刨着地。

卫天颐戴着墨镜,站在自家的门槛上气得七窍生烟“混账东西草坪全给你糟蹋了快给我停手”

卫西充耳不闻“这个坑再挖深一点,到时候要拿来种树。”

又招呼旁边穿戴雍容的美妇一起看“你看好了,这是帝休的巢坑,往后你侍弄它,要记得浇水充足。”

美妇一头雾水地听完,脑袋上挂满了问号。

陆文清瞠目结舌地站在大门口,一个正提着小水桶擦招牌的年轻人瞥到他,阴沉地开口“你找谁”

陆文清指了指卫西。

那年轻人神情立刻古怪起来,半晌后才抿了抿嘴,朝院子里的卫西喊“哥,找你的。”

陆文清诧异地又看了他一眼,这就是卫家传闻中那个聪明睿智光芒万丈肖似父亲颇受重用的小儿子

颇受重用

他看着对方手里的抹布。

卫承殊阴郁地跟他对视着。

卫西看到陆文清,愣了愣,走过来问“怎么是你”

陆文清看到他,立刻什么疑问都忘光了,感动得几乎要哭出声来“哥们,江湖救急,帮个忙啊”

阮时行听说跟朋友去了个劳什子鬼屋,回来后就大病一场,陆文清刚听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只是伤寒感冒,紧接着就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据说是等在门外的所有朋友察觉到不对劲一起冲回去,才将魇着了的阮时行死活拖出来的,拖出来之前他还一脸恍惚地朝着鬼屋深处走呢。

阮家全家都根红苗正,不信这些,阮时行碍于面子,也不肯找之前被自己diss过的牛鬼蛇神。他例数身边的交际圈,只有陆文清似乎懂些门道,因此找上门来,想请陆文清帮忙想想办法。

陆文清身为他的发小,当然不能不管他死活,可一听内情立刻就吓炸了,这可不是普通风水问题,明显是见鬼了

见鬼这种事,他比阮时行还要害怕啊

偏偏这个时候,往常带他做业务的表哥李睿还接了西北的单子不在京里。他孤立无援,思前想后,也只能想到卫西,毕竟卫西虽然做这一行没多久,实力却并不弱,当初在凤阳,还胆子大到能帮朔宗先生一起驱鬼呢。

卫西一听有业务,立刻来了兴致。说起来他宗门开业也有段时间了,可除了赵叔的生意之外,并没有碰上什么新客户。没有生意,就没有进账,卫家平日里买菜扣扣搜搜,上次那几人又没有再来邀他赴宴,国宾馆那次之后,他就再没有那么尽兴地吃过饭了。

不过那天是怎么回来的来着只记得自己醒来后满口都是阳气的甜香,卫家的人却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卫天颐连续骂骂咧咧了好几天才肯作罢。

卫西想不起来就不想了,问道“给钱么”

陆文清汗颜“给,给,当然给的。”

卫西便立刻点头,叮嘱周管家和麦克他们按着先前的吩咐继续好好挖地,带着团结义迅速动身跟陆文清走了。

“地儿在郊区,我车牌限号,咱们打车过去吧。”陆文清拿手机叫了辆网约车,卫西无可不可地坐在车里玩游戏,团结义在一边给他查攻略,俩人安静地听陆文清叙述前因后果。

“事情就是这样了,阮时行从那之后就一直生病,晚上还睡不好觉,我给了他一张符他才精神了点,现在估计已经跟朋友在郊区等我们了。”

陆文清说着说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总觉得车里前所未有的阴凉。他搓了搓胳膊,问驾驶座西装革履的司机道“师傅,您这车里空调开的多少度啊”

那司机没回答,看着前方微笑着,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帅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假的啊你朋友真的撞上鬼了”

卫西盯着游戏的视线抽空瞥了他一眼,撞上后视镜同样递来的目光,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陆文清觉得这个司机态度看起来怪怪的,但闻言还是回答“千真万确,以后你假如遇到要去郊区鬼屋别墅的客人,还是帮忙劝劝,不过那家店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开,出事第二天就被阮家摁住停业整顿了。”

司机长长地哦了一声,眼睛还是笑眯眯地“你们年轻人也怕鬼的么”

“鬼谁不怕啊”陆文清莫名其妙地回答,目光看向车外,立刻愣了,“这不是去南郊的路吧师傅您这朝哪儿开呢别是在给我们绕路呢吧”

外头天渐渐暗了,车外的风景已经从林立的高楼变成了静谧的树影,在路灯跟微弱天光的笼罩下分外不详,驾驶座的司机听到这里,嘿嘿地笑了起来“我怎么会绕路呢,当然是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啊”

一边说一边缓缓转过头来,笑得格外阴森可怖。

陆文清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忽然意识到那种从上车起就感觉到的不对劲是什么了,这个司机的笑容的弧度竟然从头到尾没有一点点改变,整张脸都僵硬得像是被人捏塑出来的。

他从小阴气就重,碰上过无数怪事儿,立刻意识自己打到了鬼车,头皮轰的就炸了。伸手在兜里一摸,才又想起自己的护身符咒已经在不久前交给了阮时行。

陆文清绝望地瞪大了眼,失声叫道“啊啊啊啊啊鬼啊”

团结义“什么”

司机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吓到他们这件事情非常自得,周围的温度越发低了,将车辆完全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当中,此时后座忽然传来一声欢快的音效“飞机”

“不要”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飞机划过音效

司机“”

他默默转头,微笑地盯着后座玩手机的卷发年轻人,同时看清了对方手机界面上还在进行的欢乐斗地主。他眼中划过一丝怒意,脑袋忽然像是安上了弹簧,倏地从脖颈处长长地弹了出来,直冲后座而去

团结义“啊啊啊啊真的有鬼啊”

陆文清“啊啊啊啊啊好恐怖啊”

卫西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迎面冲来的僵硬鬼头。

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车掉了个头,开始朝来处开,汇进了车水马龙的高架。

驾驶座上的司机笑眯眯地捂着脸“呜呜呜呜呜”

他哭得满脸是血,卫西已经跟陆文清换了位置,坐在副驾驶安静地盯着他,直盯得他整个鬼都在发麻“你,你不要再看我了”

一边又嘤嘤哭泣“我就是想吓吓你们,又没干什么坏事,你们怎么这样啊,把我的胳膊还给我,我一只手怎么拿方向盘呜呜呜呜”

卫西审视了他很久,最后也只能遗憾把胳膊还给他,这个鬼确实没开过杀戒,属于卫得道三令五申不许吃的那种。

鬼司机拿回胳膊忙不迭地给自己装上,整个鬼都非常委屈地缩成一团“我真是倒了什么大霉,好容易放个假出来玩玩”

陆文清懵逼地坐在后座,还沉浸在卫西刚才揪着对方的脖子跳起来一顿暴打然后还扯下对方胳膊抡动的画面,刚才的那五分钟他遭遇了打记事起最不可思议的震撼,现在满脑子只盘旋着一句话原来抓鬼不止用符咒桃木剑,还可以这样的吗

团结义毕竟对这行了解得不多,加上之前凤阳仙的惨状也让他对鬼怪这一物种先入为主地缺少了一些敬畏,因此见师父打败了对方,很快就不害怕了,还一脸好奇地跟哭哭啼啼的鬼司机聊了起来“你们也放十一长假啊,假期不是已经过了吗”

鬼司机晃了晃胳膊,发现阴气好像少了一点也不敢计较,憋屈地看了眼卫西,没好气地回团结义道“谁放十一长假了,我们放的是寒衣节,万圣节加寒衣节,我们一连可以放二十多天呢”

“啊”团结义有点懵,“万圣节你们也过啊”

司机很没好气“废话”

卫西见他凶自己徒弟,抬手就是一巴掌。

陆文清瞪大了眼崇拜地看着他哇

“呜”那司机捂着脑袋又哭了起来,眼眶里滑下两行血泪,“你们,你们圣诞节不也出去买东西吗我就出来开开车,混口饭吃啊”

团结义看他因为自己被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那你们也挺不容易。抱歉啊,因为我以前听过鬼车的传说,不过都是鬼公交鬼出租什么的,第一次亲眼碰到,没忍住就多问了几句。”

那司机抽了抽鼻子,因为他道歉而心情好了点,忍不住长叹一声,出言倾诉“现在公交和出租审核那么严格,我们哪儿开得了啊,也只有这个平台稍微给点活路,我偷了张身份证就注册上了。”

“对了。”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又不敢跟卫西说,转头看着最好说话的团结义,“我刚才真没想伤你们,只是闹着玩而已,万圣节嘛,是吧一会儿到地方,我不要你们车钱,可以给我一个五星好评吗”

团结义“”

陆文清“”

司机再次凄凄切切地哭了起来“星级降低补贴会减少的,求你们了,帮个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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