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王恭宛如被雷击一般,呆若木鸡。至此,眼前的情形也有了解释。
刘牢之早就打定主意不肯听命攻城,他做好了哗变的准备。进攻之时佯攻了不到片刻,造成大举进攻的假象。然后命干余兵马在后方呱噪吵嚷,喊打喊杀,以麻痹后方的王恭等人。他则率兵马从战场上往北撤离,绕行钟山之畔,往东前往京口。
若是在白天,他这计划定不能得逞,因为战场的情形一目了然。但是这是夜晚,能见度极低。在黑暗的掩护之下,刘牢之率领一万多兵马居然大摇大摆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王恭若是早些下令总攻,或许还能早些发现他的企图。可他脏了心,要借刀杀人,削弱刘牢之的兵马。结果反而为刘牢之争取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他率军从战场撤离。
王恭气的怒声大骂不已,肺都要炸裂开来。
“王大人,王大人息怒。攻城要紧。调动中军攻城吧。刘将军的事情,之后再说。”何谦在旁低声道。
此时此刻的王恭怎肯罢休。大声喝道:“他们没走多远,不过二三十里而已。来人,速速传令高衡诸葛侃,令其二人所率骑兵兵马追击拦截,务必将刘牢之这狗贼拦截于钟山之南。传令大军向北追击拦截,务必将刘牢之的兵马截留下来。”
何谦道:“王大人,这恐不妥。西城和东城的友军正在攻城,大人当先攻城才是,怎可此刻追击刘牢之?这让荆州军和豫州军怎么办?”
王恭怒骂道:“何谦,这种时候,你还来包庇刘牢之么?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逃走?攻城的事情,今日不攻可以明日。刘牢之走脱了,我王恭岂能容忍?还如何领军?再多言,我便以为你是为刘牢之开脱,试图助他逃离了。”
何谦连忙闭嘴,摇头叹息。王恭不分轻重,被情绪左右,终究难成大事。这种事后,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封锁消息,令中军和后军继续攻城。待破了京城,站稳脚跟不虞无立足之地和粮草危机之时,再回头找刘牢之算账。而不是意气用事,放着攻城计划不顾,晾着友军正在攻城而不管,跑去追刘牢之。
但他既然都说自己是在为刘牢之说话了,自己还能说什么?随他去吧。
……
钟山之南,山脚下的大道上。金蝉脱壳的刘牢之的一万多兵马正在山脚下往东狂奔。此处是大晋皇陵区域,所以修建有宽敞的大道,一直通向钟山东麓皇陵所在之地。而绕过了钟山,便可上前往京口的官道。一夜急行军,明日午前便可抵达京口了。
这是刘牢之精心设计的路线,没有比这个路线更好的逃脱线路了。此刻兵马畅通无阻,距离北府军大营已经二十多里。就算王恭发觉,他也只能从自己的屁股后面追来。因为从东城抵达钟山只有这条北饶的曲折路线。想要直往北截断退路是不可能的,因为有燕雀湖的阻挡,恰好将城东北进的路线完全挡住。
刘牢之的脑海里想象着王恭此时的样子,这厮发现之后,必然是无能狂怒,气的鼻孔冒烟。自己在他眼皮底下玩这么一手,犹如将他当猴戏耍弄,王恭不气的暴跳如雷才怪呢。
前方山谷高崖耸立,亭台石柱,石人石马矗立路边。一条大道直通山谷之间,宽阔的台阶一路向上,通向黑暗深处。
刘牢之知道,那深谷之中便是大晋历代先帝的陵墓。刘牢之勒马站定。
“舅父,怎么了?”何无忌问道。
“此处是大晋历代先皇陵墓,我刘牢之今日此举,不知他们是否认可。下马,跪拜祷祝。”刘牢之道。
何无忌闻言下马,刘牢之夜翻身下马,在路旁想着山谷之中的陵墓跪地磕头。
“大晋历代先帝英灵在上,臣刘牢之领军经过,惊扰先帝之灵,还望恕罪。今臣做出了重大抉择,不知是对是错。若得先帝之灵认可,便保佑我等平安退回京口。”刘牢之一边磕头,一边祷祝。
突然间,远远的传来马蹄之声,只片刻间,马蹄声便如惊雷一般追到近前,呼喊喝叫之声响成一片。
“刘牢之休走!”
刘牢之脸上变色,回头看向来路,只见火把如长龙一般迅速接近,数干骑兵已经追到了里许之外。